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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梦见了红牙泽妮亚
“昨晚我梦到了泽妮亚。”卡丽丝说。
“谁?”托妮问。
“哦,该死!”罗兹说。卡丽丝那条说不出血统、毛色黑白相间、名叫奥维达的狗,它那脏兮兮的爪子刚把罗兹新大衣的前襟弄脏了。大衣是橘色的,或许这颜色不够好。卡丽丝声称奥维达有特殊感知力,说它爪子留下的污迹就是某种讯息。奥维达想对我说什么?罗兹迷惑不已。你像一个南瓜?
现在是秋天。她们三人正在山谷里踩着枯树叶漫步,每周必到。这是她们约好的:要多锻炼,提高细胞自噬率。罗兹在牙科诊所候诊时从一本健康杂志上读到了相关信息:人的一部分细胞会吞噬另一部分生病或垂死的细胞,这种细胞间的同类相食据说能提高人的寿命。
“你说‘该死’是什么意思?”卡丽丝问。她长长的白脸上皱纹遍布,一头白发也又长又皱,比之前更像绵羊,或是更像一头安哥拉山羊,托妮心想,相比一般性概括,她更喜欢说得明确。她露出一副内省、沉思的表情。
“我不是指你的梦,”罗兹说,“我说的是奥维达。坐下,奥维达!”
“它喜欢你。”卡丽丝温柔地说。
“坐下,奥维达!”罗兹有点愠怒地命令着。奥维达蹦跳着跑开了。
“它真是精力旺盛!”卡丽丝说。她养狗才三个月,可这蠢家伙做的每一件讨人嫌的事早已超出了可爱的范畴。你会觉得它生来就是干讨厌事的。
“太棒了!”托妮说,她有时会模仿自己的学生。她现在是荣休教授,可还是在教一门研究生研讨课“古代战争技术”。他们刚结束了一直很流行的蝎子炸弹部分,现在要讨论匈奴王阿提拉的复合短弓,它的骨架结构更强劲。“泽妮亚!真他妈的太不可思议了!难道她又从坟墓里爬出来了?”
她透过圆圆的镜片看着卡丽丝。20岁时,托妮的模样就像花仙子,她现在依然如此,不过是一朵被压扁的花仙子,更加干瘪枯燥。
“她是什么时候死的?”罗兹问,“我记不清了,很糟糕不是?”
“1989年开年后不久,”托妮说,“或者是1990年,当时柏林墙倒塌。我还弄到了一块墙的碎片呢。”
“你觉得那是真的吗?”罗兹问,“那时的人都从随便什么东西上凿下水泥碎片来!就像真十字架,或是圣人指骨,或……或是冒牌劳力士手表。”
“是留作纪念,”托妮说,“不一定得是真的。”
“梦里的时间并不一致。”卡丽丝说,她喜欢解读自己非清醒时刻大脑的活动,尽管在罗兹看来,有时候很难说出什么差别。“在梦里,人人都活着,真的。这就是那个谁来着……他说的,梦里的时间永远是当下。”
“这话听来让人不太舒服。”托妮说。她喜欢凡事都分门别类,钢笔放在这个笔筒里,铅笔放在另一个里,蔬菜放在右边的盘子里,肉则放在左边的盘子里。活着的在这里,死了的在那头。太多的彼此渗透,太多的似是而非,会令人迷惑眩晕。
“她穿什么衣服?”罗兹问,泽妮亚活着的时候一直穿得令人咂舌。她喜欢诸如深褐和玫红等浓郁饱满的色彩。她富有魅力,而罗兹只是泯然众人。
“皮装,”托妮说,“还拿着一条银质把手的鞭子。”
“就是那种裹尸布,”卡丽丝说,“白色的。”
“我看不得她穿白色。”罗兹说。
“我们没有用裹尸布,”托妮说,“火化时,我们挑了她其中的一套衣服,记得吗?是那种小礼服,黑色的。”泽妮亚倒过来拼就是埃内兹,西班牙语发音的名字。泽妮亚无疑有西班牙特征,她是一位歌手,是女低音。
“是你俩挑的,”罗兹说,“换作我就把她放进袋子里。”她曾提出用麻布袋的建议,可是卡丽丝争辩说要穿得体的衣服,否则泽妮亚会耿耿于怀,阴魂不散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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